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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HR·初代】至远山之时(正剧向,微初雾云

盛夏的夜晚黑云掩月,原本就稀薄可怜的光亮被毫不留情地遮掩住。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趁着夜色在乡间小路上疾驶着,连马儿勃前的铃儿亦被摘取,唯闻清脆的马蹄声响渐行渐远。少顷,终于有夜风含糊地悄然拂开些厚重云层,使得大地终于获得些许银色的月光;而远方山峦庞然的巨影,亦凭借着于此在这夜色之中稍稍浮现开来。这并非是个适于赶路的夜晚。况且有夜枭如此厉声嘶叫,叫人心生畏惧。    

 

“亲爱的埃琳娜,我即将到达意列的大空之城,诸事顺利,无须担忧。诚信祝愿你也一切安好。

  Demon Spade敬上。”

 

在马车上搁下羽毛笔的男人穿着考究,望之不俗。他卷起了羊皮纸绑在信鸽腿上将之放飞,然后仿佛有些疲倦似的脱下白手套,身子靠在马车后座柔软的垫子上闭目沉思。他此行正是要前往信中所说的地点,大空之城。

 

不过更准确的说是,大空之城的彭格列家族。

 

说起大空之城的监城者吉奥特·彭格列,正是新近炙手可热的新贵。他因带领其一手建立的彭格列家族平复意列地区的种族暴动而立下的战功,如此受到王城的封赏成为意列地区的头目,也是实际上的领主。自暴动伊始,关于吉奥特·彭格列的仁爱和正义之评价就如涨潮的河水般源源而来未曾断绝。然而这坊间的传言究竟是否属实,斯佩多认为他最好亲自上阵,好一探究竟。

 

然而令斯佩多意外的是,他最亲近的朋友埃琳娜,竟然已经先于他之前独自接触过这位黑手党领袖并开始为其效劳了。

 

D·斯佩多伯爵,受命于王城——神祗城的王族之令而前往意列之地成为吉奥特的一名守护者。神祗城视他为一枚棋子,想要他监视这个强大的自卫团家族。D·斯佩多,作为区区一名小贵族又岂有拒绝的道理。但此番他前往大空之城并不仅是为了王族之令,能够使埃琳娜能够认同的人,若说他不好奇,那便是谎言。

 

但即便他为此披星戴月,像秋天的蚂蚁一般赶路,他的心中仍抱有着诸多疑虑。

 

一个黑手党的家族何以干涉世俗政事至此,出于何等目的?所为何求?这些问题一路萦绕在贵族的心头挥之不去,他好奇,有些不屑一顾,又有些迫不及待。

 

而在斯佩多之外,也另有一位神秘的异乡人不分昼夜地赶往意列地区的大空之城。

 

至此,绵延的蝉鸣之声响起,路至远山之时,东方已晨光熹微。

 

 

 

(正篇)

哒哒。

 

“G,你也不要一直沉着个脸了,坐下来喝一杯红茶吧,”吉奥特微笑着稍稍举一举红茶杯,“这可是城东的茶商为了感谢我们审判高利贷人而送的上等茶叶啊。”

 

“是啊G,不好好享受一下可是对别人的不尊敬啊。”吉奥特的好友西蒙·克扎特则坐在圆桌上正对着吉奥特的位置笑的非常愉快,似乎过分耀目的晨光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困扰,正相反,却让他心怀感激与愉悦。有些人甚至会为了刺目的阳光而破口大骂,而西蒙·克扎特确实是个善良之人,同吉奥特·彭格列一样,这二位似乎都是并不适合作为黑手党的人。

 

G背对着那二位大人不肯掉转过头。片刻的沉默后,初代的岚守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现着实有些不合礼节,于是这才调整了面部表情转过身来开口:“首领,恕我冒昧……”

 

“你先坐啊。”吉奥特和西蒙却齐声打断了G的话语。

 

意列大空之城晴朗的早晨,萦绕不断的红茶香气,烤的膨松金黄的面包香味,切成薄片的火腿,从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铁匠打铁的叮当声,一切似乎都沉淀在祥和安定的气氛当中。G暗自劝勉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在尽量心平气和的和两位首领吃过早餐之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一向是理智如此。

 

“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吉奥特听完后平静地答道。见G始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出言安抚:“我知道你是担忧我,但是,G,如果你是国王,而在你的王国之中出现了像我们一样如此强势的力量,你难道会坐视不理吗?”吉奥特大海般蔚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这位左右手。

 

哒哒,然而吉奥特又听到了这个奇怪的声音,而这并非像是外界所传来的声响。这位年轻的金发的首领微微垂下头,不由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您说的确实是……”G也不得不认同吉奥特的观点,他迎视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眸说道:“诚如您所言,我没有想出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如此浅显的道理也本不该请您再度言说,但是若加诸己身,我却没有办法不去担忧。”红发青年说着,右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腰间的弓箭。

 

“谢谢你,G。”吉奥特向他报以微笑,“可是现在大概要麻烦你去准备一下了,似乎我们的客人即刻就要来了。”

 

西蒙·克扎特一直静静的聆听二人的对话,听到这句话时,忽然咧嘴笑得非常灿烂。他转向吉奥特问道:“嘿吉奥特,你是怎么知道的,嗯我是说……‘超直感’对吗?”

 

“是的。”吉奥特点头。

 

“噢,这个还真是……”克扎特拿眼睛瞄吉奥特,“我说,吉奥特,你听说过地下赌博之类?”他用半开玩笑似的口吻问道。

 

“克扎特大人。”G在一旁沉声提醒。克扎特却仍旧只是笑了笑向他摆手:“放轻松啊,G,这只是个玩笑罢了。”说完他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向二人挥手告辞:“早安,能和你们一起吃早饭我非常开心。吉奥特,明天还可以一起用早餐吗?你到我那里吃,也可以。”

 

“当然,我乐意之极,克扎特。”吉奥特微笑着答道。

 

哒哒。

 

东方朝霞已然散去,天空呈现出一片澄净的蓝,几朵云高傲耸于其中。吉奥特饭后在他们所居住的城堡里散步。年轻的彭格列首领帮着纳克尔换了圣水,又从被窝里把贪睡的蓝宝唤醒。待他换了件正式的服饰收拾妥当时,他的岚守,晴守和雷守全部有模有样的在待客用的正厅等待他的到来。只是,G的表情真是过于严肃了啊,吉奥特稍稍多看了一眼戒备之气很明显的岚之守护者,首领有些无奈,然而也并未作多言。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啊。

 

“ohayogozaimasi,Giotto.”

 

意料之中应当今日抵达的客人没有出现,却是身着狩衣的东方面孔带着谨慎的微笑来到诸位家族成员面前。从日出之国远道而来的阴阳师,朝利雨月向着吉奥特行了一礼,这才以对待友人的温和口吻道:“吉奥特,你好吗?”

 

“我很好。朝利能来我这里,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吉奥特心情舒畅地直抒胸臆,他说着起身向好友走去,在身后的G与诸人疑惑的目光中抱了抱朝利雨月。或许是不常见到东方人的缘故,就连蓝宝都精神抖擞地睁大眼打量这位客人,显得颇有兴致似的。吉奥特转身向守护者们介绍道:“这位大人是从日本来的朝利雨月,我的挚友。朝利,这三位大人则既是我的挚友,也是我的守护者们。”

 

吉奥特如此从容的态度触动了岚守。这一天G已因为自己的焦虑情绪而失态数次,此时亦主动开口:“头儿……”他刚一开口就被吉奥特的温和目光制止。“是我疏忽了。G,今天的客人是不止一位的。”吉奥特说。

 

G点一点头,无言地稍稍后退半步。岚守的目光投向装束与众不同的阴阳师,而对方恰巧也在微笑着瞩目着岚守。G不动声色偏开目光。“诸位好。在下朝利雨月。”朝利雨月鞠躬,直起身时仍保持着微笑,但黑色的眼睛是看向吉奥特的,他道:“吉奥特,请让在下成为你的守护者吧。”

 

这太直白了。话音落地,除了蓝宝以外,这下连神父纳克尔都来了兴致。

 

吉奥特没有着急着回答他。恰好此时女仆来禀告吉奥特点心已烤制好,吉奥特于是顺势邀请一众人前往花园享受甜点。新鲜烤制的小甜饼配合刚做好的热巧克力饮料,实在是可口难拒,又令人倍感时日悠闲自在。G和纳克尔从容地品尝这热烘烘的点心,而一向喜欢甜点的蓝宝则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小甜饼,噎得他慌张着端起巧克力一饮而尽,又被烫的直吸气。G只好拿着自己的餐巾递给蓝宝,而纳克尔则给蓝宝拍着后背。

 

朝利雨月在一旁目视着三个人,笑容之中夹杂欣慰之情。果然如此,若吉奥特现今的生活安稳且拥有忠心耿耿的守护者们,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令朝利雨月感到欣慰的了。

 

“朝利,我也难得见到你没有携带乐器。”吉奥特在此时开口。彭格列的首领早已注意到朝利雨月腰间的利刃冷光,他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有些迟疑,只得再问一句。朝利雨月果然摸了摸那柄长刀,珍而重之的神色。他对吉奥特郑重其事道:“因为在下认为吉奥特你正需要帮助,因而变卖乐器换取利器,好赶来此地”

 

即使是有超直感,但亲耳听到此话还是令吉奥特感到震动。朝利雨月一直视音乐为生命,而他此行却不见乐器同行却有武器在侧,这意味着什么,吉奥特再清楚不过。朝利雨月的决心正昭然在目,坚定如岩石一般不可否决。

 

“谢谢你……”百感交集之下,吉奥特最后只能说出这一句平凡的话来。阴阳师摇一摇头,明亮的瞳仁在晨光的映衬之下,更加显得熠熠生辉。

 

哒哒。

 

吉奥特郑重其事地从座位上挺直后背站起,从怀中掏出有他死气之炎印章的契约书道:“朝利雨月,吾有一请求,也是告知与你。你可同意成为彭格列家族的雨之守护者吗?”

 

朝利雨月正要回答,声音却突然噎在喉中。彭格列家族的守护者此刻正齐刷刷抬起头往朝利雨月的身后望去,那儿正有一个衣饰考究华丽的男人从开启的大门处缓步向他们走来。等看清这位不速之客的容貌,初代岚守G马上就在刹那间浑身戒备起来。

 

“早安,彭格列家族的各位大人。”

 

即使正享受着目光浴与G的敌意,男人也从容不迫来到众人眼前。他苍白的脸颊上浮着一层单薄的笑容,一拍即散的笑容,摆明了他虽然礼貌有加却高傲拒人于千里。

 

“早安。斯佩多伯爵。”吉奥特微笑,上前一步预备行礼。虽然平民遇到贵族行礼是再正常不过的是,然而斯佩多用目光的余角窥伺到G那一瞬间掩饰好的不忿神色,于是贵族笑着对吉奥特摇手,以彬彬有礼的口吻道:“并不敢当。”他说着脱下手套微微欠身:“D.斯佩多只是个无名之辈。而‘伯爵’之称谓,D在堕落的贵族口中已听得足够多了。”但那疏离的目光分明有着隔阂与颇深层的倨傲。吉奥特望着眼前的贵族,稍稍惊讶于他对贵族的态度的同时,又由衷感受到他正是在场之中唯一与这个花园的华丽气氛相处最融洽之人,毕竟这个地方以前居住的可是一位公爵领主。这是个怎样的人啊,竟能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

 

“你远道而来,想必已倍感路途中的车马劳顿。”吉奥特示意斯佩多入座。斯佩多于是在G的正对席位坐下,女仆端上热巧克力。沉默片刻,贵族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放下杯子环视众人,语气稍显正式:“Demon.Spade,此行受王名而来,”他说,转向吉奥特微微点头,“受命为吉奥特.彭格列首领效劳,未来将与诸位协同努力,是我的无限荣光。”

 

这番话说完后场面再度沉寂。彭格列的守护者们,即使是诚然如蓝宝般青涩天真,也未必不清楚斯佩多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吉奥特一向对这样客套又古板的场面容易产生微微的局促之感,这样的情绪被G敏锐地捕捉到。不愿让吉奥特为难的岚守于是按下敌意开口:“客气了。未来也请斯佩多伯爵……不,斯佩多先生多关照。”顿了顿,再说道:“请允许G致以敬意,欢迎两位大人加入彭格列家族。”

 

“嗯?”斯佩多盯着吉奥特手里的契约书笑得让G颇为反感,“还有一位吗?”

 

“朝利雨月也是今天刚刚抵达大空之城。”吉奥特点头,然而顺着斯佩多目光望着手里仅有的一张契约书皱起了眉头。是他疏忽了……

 

斯佩多含着一缕漠然的笑支起下巴,有意无意地以目光逼视吉奥特。他倒是有心故意为难为难这位首领。然而碍着埃琳娜的那份赏识之情,斯佩多的为难也顶多只是停留在默不作声的份儿上。如果二者签订契约成为守护者的先后顺序必选其一,这个问题你要如何解决呢?彭格列。

 

“二位车马劳顿,请稍作歇息。”然而吉奥特也只是略加思索,选择了更加回避的姿态,“午餐过后我愿作为向导带领二位游览大空之城的景色,关于明日契约签订的仪式则会在西蒙家族的见证下举行。”

 

“夜长梦有多呀彭格列,国王陛下的意思是么……您自然明白,我的首领。”D.斯佩多拿起一块小甜饼送入口中品尝,故意以停顿来施加压力。然后他缓缓开口,口吻温和,腔调优雅:“何况我虽然敬重您的意思,然而什么西蒙家族,神祗城也从未正式承认过。”这位狡黠的贵族刚刚还说着诸如“堕落贵族”的话语,而此时却又一口一个国王与王室的意思如何,这样反复不定的态度令一旁的G更加怒火中烧。岚守脸色阴沉的几欲起身与斯佩多辩驳,却被身旁的纳克尔在桌下拍了拍手臂。神父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眼睛望向吉奥特的方向,以几乎微不可见的幅度冲岚守轻轻摇了摇头。

 

哒哒。

 

G有些疑惑地顺着纳克尔的目光望去,吉奥特在从容不迫地微笑。是了。G心想,是了,这就是他的首领,他的头儿,不管吉奥特做出怎样的决定,那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哒哒声终于停止。忽然起风,热风拂去天空中的浮云几朵。有金属手铐在日光下反射的刺眼光亮,突兀地刺入斯佩多眼中。花园的小厅之下,有个铂金色的利落短发的人脸色冷漠站立于此,澄澈、孤冷如天空的两丸瞳仁正从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眶中射出审视的目光,正落在朝利雨月与斯佩多的身上。

 

“吉奥特。”

 

“辛苦了,阿诺德。”吉奥特道。他的声音并没有一点意外的情绪。

 

来者径直走向吉奥特面前,自怀中拿出一份同样有着吉奥特死气之言印章的契约书和吉奥特的专属印章递给吉奥特,先陈述道:“违法高利贷者已被逮捕。”阿诺德说完,稍作停顿后又补充:“契约的签订即刻就能执行。”云守说这句话时并未看向任何人。

 

有趣。

 

斯佩多心想。

 

“阿诺德,真是及时雨啊~”蓝宝托着腮懒洋洋地跟云守打着招呼。阿诺德看了蓝宝一眼算是打招呼,然后环视一周的人等,眉头蹙起:“我还有事要忙。”说完转头离去,甚至对新的面孔也兴致缺缺。

 

“等一下,”吉奥特赶忙拦下形色匆匆的情报部门首席官,语气诚恳:“阿诺德,这次多谢你。”

 

“CEDEF,若是无用还不如就此消亡。”阿诺德撇过头脚步微顿,回答言简意赅。

 

吉奥特有些无奈地笑了,他又指了指朝利雨月与斯佩多,“这两位你没有见过的,不过我认为你也许已经……”

 

“已经知道了。”阿诺德说。他的目光与斯佩多的在空中短暂的接触,意图再明显不过。

 

你的底细,你的目的,我全部都一清二楚。那锐利的眼神明白无误地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然后阿诺德头也不回地离去。斯佩多则微微收敛了几分笑意,啊呀,有趣。无声威胁的最大程度,应该也不过如此。他想道。

 

 

 

 

大空之城,自古就是商业繁盛的城市,在这几个世纪的贸易往来之下繁荣尤甚。形形色色的人等汇聚在这座不算大的城市中,他们之中有平民,贵族,官员,有黑手党,工匠,铁匠,有学者,学徒,有小偷,妓女,当然更缺不了银行家与商人,而他们一向被视作老鼠一样的存在。叫人心生厌恶,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顽固而极懂得生存之道。

 

 

来自水之城的奸诈商人,热衷于金钱与吃喝与对这二者的欲望带来的肥胖身段。然而再怎么肥腻的身躯,仍比不上那一颗流淌着肮脏到可以媲美炼狱岩浆的血液的心。

为了利益无所不为的人,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换取魔鬼秤上的黄金。而如今,大空之城的彭格列家族却是令他们疯狂憎恨却又头疼无比的水米不进之徒。

“王城派遣了人来?”

“是的大人,是的。”回答的人口气谦卑而恭敬:“以小人看,大人,彭格列也并非传言中的那么受到王室信任。”

一阵沉默。白日里也垂着厚重天鹅绒窗帘的华丽房间内,四个墙角点着从东方国度购置的长明灯,路途遥远,鲸脂制成的灯油珍贵如黄金。商人略显沉重的鼻息,红酒轻轻碰上玻璃酒杯的杯壁上发出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声响。这些都并非是寻常人可以听得到的动静。

“你这狗东西说得不错,不错……”粗硕的手指捻起盘中一根油炸的大虾塞进嘴里,“可那卑贱的小贵族来的时候很好,我们要趁他根基不稳时把他除掉。哦,天知道如果他还有别的任务,坏了老爷我的生意……”

“小人立刻就去办。那么,大人支持我们博朗家族攻击安全区的事——”

“蠢材,你回去告诉你们首领如常去干你们那肮脏的勾当。不过当然,你们要想办法嫁祸给那个王室的狗。哦……叫什么……?”

“Demon.Spade,我的大人。”

“对对,就是这个。想法子嫁祸给他,借彭格列的手除掉他!”商人频频点头。

“小人记住了。小人告退……”

靴子摩擦地毯的窸窣响动,半晌也没了动静。博朗家族的人业已离开房间,而商人也在宽大的扶手椅中沉沉昏睡过去。仿佛又是无趣而平淡的一天,平淡无奇的肮脏合作关系和交易。

除了……

阿诺德手指上的一枚雾属性戒指的火焰还未散去,浅金发色的首席官仍旧摆着一张与平时无异的冷峻面孔,借着幻觉的掩护走出房间。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从彭格列平定意列地区大局既定开始,家族与黑手党势力,银行家,商人,乃至贵族之间就一直暗涌不断。如果说平定期间多时正面的交锋居多,那么如今就是进入了阴谋角力的阶段。而这些阴谋与反阴谋,黑吃黑,情报的交叠与传递,却也正是阿诺德所擅长的。情报就是力量。

而唯有正义无上。

吉奥特听完了阿诺德的报告,这位年轻的首领冲着自己的守护者扬了扬手中的请柬笑得都有几分无奈:“这次是博朗家族,阿诺德。今晨整个彭格列家族都收到了邀请我们前去博朗家族举行的舞会的请柬。若我们缺席,他们势必会以此为我们冒犯的借口而攻击安全区,”眉头皱起,“而按照你的情报,如果我们出席,安全区也会遭到攻击。眼下……”

吉奥特担忧的目光落在斯佩多身上,而斯佩多却仍然悠然自得地喝着一杯红茶。

朝利雨月在一旁正一正衣冠开口:“眼下吉奥特你和彭格列八面受敌,步履维艰。”

“可不是。”

“那么,朝利有句话要说。”

雨守微微欠身。

“请说吧。”

“东方的古国有句话,‘守则不足,攻则有余’。意思是,进攻乃是最好的防守。”

众人深思不语。按照朝利雨月的意思,以攻为守,这也确实是他们平定意列地区以来一直采用的策略。可是对于如今的局面该如何应对,论及战场上杀戮以外的工作,彭格列的守护者们中还是门外汉居多。

“可以一试。”

最终还是G最先开口。面对着还未下定决心的吉奥特,G陈述了自己的理由,首先是必须保障安全区平民的安全,第二也是威慑不安分的家族势力等等,巩固管辖带来的正面影响,其三这也是建立秩序的必经之路。G措辞恳切。

吉奥特在思索。

地中海气候的盛夏最为晴朗燥热。日光充裕明媚,落在庭院之中自成一种温暖的色调。这是葡萄即将成熟的季节,人们享受丰收的季节。单单这不该是要流血的季节。

“我有个计划。”

于是吉奥特下定决心开口道。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们,请容我宣布,彭格列家族首领吉奥特及其家族守护者们到!”宴会门庭处的执事大声宣读着到场客人的名字及家族。随着这一声报读,整个厅堂中似乎都安静了不少。人们纷纷侧目,望着身着华服正装的彭格列家族进入大厅,望向他们的眼神中夹杂着各类复杂情绪。

伴随目光而来的还有食物诱人的香气,丰盛的肉食,甜美的奶油,通明的灯火与优雅的音乐声与贵妇人的香水气味,如同潮水一般一股脑涌上鼻尖眼前。

博朗家族的首领正站在奏乐团前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于是乐团重新奏起一首庄重的乐曲,连节奏也尽量跟随上为首的吉奥特踩上地毯的步伐。如此显而易见的谄媚。

若是真心谄媚倒也不坏。G嘲讽地想到。

“幸会!亲爱的彭格列,一切安好?”博朗的首领迎上前来接待吉奥特一行。吉奥特彬彬有礼地与他寒暄,并介绍了自己的守护者们。勉强算打过招呼,阿诺德早已径直走向角落人少的位置以求相对的清静;蓝宝看到了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便过去攀谈;纳克尔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注视着吉奥特,但刻意保持了距离;朝利雨月饶有兴致地品尝起西方国度的美食。只有G与斯佩多一左一右立于吉奥特身侧,寸步不离。

“这位就是……”对方的目光投向斯佩多。

“Demon Spade.”斯佩多道。

“伯爵大驾光临,荣幸,荣幸。”

“岂敢。”雾守对他假笑。

博朗家族的首领碰了个不应不软的钉子,只好在心中诅咒了斯佩多后维持着满面春风继续,继续与吉奥特聊天说地。这位首领不断带领吉奥特参观这座城堡各个房间,只是有意的不让吉奥特离开自己的视线。

“舞会皆是如此。”

仿佛是看出了G掩饰的不耐烦,斯佩多趁二人跟随吉奥特距离稍远时对G笑道。G并非是喜怒颜于色之人,却也仿佛是对斯佩多的表现认同一般,难得接口道:“这一套也是和你们贵族学的玩意儿。以你的看法,这蠢货学了几分?”

“老话说,‘画虎反类犬’而已。”斯佩多伸手抚平了领口的一丝褶皱,于是那转瞬即逝显露出的青色火焰又被他笼于袖中。

 

 

5个小时之前。

“嗯?有点意思。”斯佩多道。吉奥特并不意外斯佩多的平静,这位首领转而面向他其余的几位守护者们:“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请尽管来说。”

太荒谬了。

G开了口:“首领,请允许我和雾守一起出席宴会,作为一旦计划有所差池的一个保险。”

吉奥特思索片刻:“这样也不失稳妥。那么,今晚你就和斯佩多一起出席吧。”

“岚守考虑周详如此尽责,我都自叹不如了。”斯佩多笑道,G对他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不信任摆明了是对他警告,警告他最好不要有任何异心。既然如此,斯佩多又怎会在言辞上有所退却。

况且这位雾守如今也幼稚到拿嘲讽人作为趣乐的地步了,也不知是喜是忧……

嘲讽归嘲讽,但G的做法也另斯佩多的心中产生了认同。G并非是冲动之人,若有所行动,必定是在为了彭格列为了吉奥特的大前提上采取的必要措施,用最合理的方式付诸。

彭格列拥有如此实力,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忠心呢?

忠心呦,这朵又香又有刺的玫瑰花,雾守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么,纳克尔,就麻烦你去和西蒙打个招呼了。”吉奥特转向神父,纳克尔点点头离去。

“哎呀,老大,让我理理清楚……”蓝宝挠挠头慢吞吞地梳理吉奥特的计划:“我们今晚和西蒙家族的人一起干掉要对安全区开火的博朗家族,然后宴会那头……呃,是斯佩多用幻术使我们的人假扮做老大,纳克,我,阿诺德首席官和朝利吗?”

吉奥特点头:“以及G会一同前去宴会协助斯佩多。”

蓝宝惊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望向斯佩多:“斯佩多的幻术啊,这么一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这个嘛,”斯佩多瞧了眼G揶揄道:“还是眼见为实来得实在?”

    而此时此刻,G也不得不承认斯佩多的幻术的确是要高人一等。
    吉奥特及彭格列的守护者们,除了他与斯佩多以外,其余人的本尊此时却是在千里之外的安全区待命。不,在宴会上花费的时间如此之多,或许现在两方已交火也未可知。G的职业正是保证这边的计划能顺利进行,然而他亦不由自主地想到,如今身在宴会的那四人皆是替身,衣饰与发型可以尽善尽美,外貌则可以由幻术构成,而神态与演技的缺失竟然也由斯佩多以幻术作弥补。到底是要怎样强大的幻术,才得以一次伪装四人到达如此尽善尽美的地步?
    Demon.Spade,这个男人。
    G在此刻终于重新审视了这位同僚。这个男人的能力太过强大,可若他一旦有二心,做出不利于彭格列的事,G也下定了决心会不惜一切将他除去。
    他们重新回到热闹的厅堂。几巡美酒下肚,酒精作用下总使人放松了戒备松懈了防守,人们的举止变得更加轻佻狂妄。
    “恕我不能够全程作陪,希望我的宴会能让诸位贵客满意。”博朗家族的首领说完便躬身离去。G犹自扮演着他忠心耿耿左右手的角色,斯佩多的目光却已被一名路过他身侧的华服少女所吸引。雾守颇有兴趣地望着那名少女的背影,那女孩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分明嗅到一缕特别的香水味道,而那种香水则是王室贵妇特供使用,连普通的贵族都没有资格染指。
    然而王室的人之中,斯佩多记忆中并未见过这个少女。
    显然G顺着斯佩多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少女。那女孩正立在窗边朝这边望过来,一双秋水一样的双眸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斯佩多,而她举在胸前的羽扇也在用扇语向斯佩多表达着“请到我这儿来”的意思。斯佩多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失陪了,G。”雾守说道,信步向那娇羞的女孩走去。G望着贵族离去的身影并未加阻止,亦没有多言。

 

 

 

 

 

 

然而,雾守并非对那女孩儿本身感兴趣。

你瞧,身着做工精良而又不浮夸的舞裙,精致的妆容,纤侬合度的身段与娇羞清秀的脸庞。

“夜安,我美丽的小姐。”

斯佩多轻声问候道,执起女孩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女孩害羞似的垂下浓密如扇面般的羽睫:“晚上好,我尊敬的大人……”她声音轻灵动人,“月色正好,我愿前往后庭院中欣赏月下玫瑰的身姿,而不是在这里,如此吵闹……”花瓣般的嘴唇在羽扇后一起一合,女孩抬起眼,湛蓝的眼眸直直凝视着斯佩多:“更何况,大人,可否曾见过那远山之景?”

“我从未一见,但若有心,终有至远山之时。”

斯佩多回答。

这是暗号。

他不动声色点燃了手指上的戒指。雾的幻术随即而起,在所有有心留意这边的人看来,斯佩多正与那不知名的贵族少女攀谈。而事实上雾守已随那少女一起步入无人的后花园中。如此不露痕迹,就连一直暗暗留意斯佩多举动的G也未察觉分毫。

“王室对大人的进度还是十分满意的。”

一旦步入无人之境,少女便收起羽扇轻声说道,一同收起的还有她脸上方才娇羞的微笑。

“能为陛下分忧,是斯佩多的荣幸。”雾守道。

“彭格列眼下情形如何?”

“如陛下所料,彭格列虽已控制此地,根基却仍不稳定。而今晚的宴会,便是最好的证明。”斯佩多将彭格列的眼下之境一一和盘托出。这种境况,斯佩多再清楚不过,这些正是王室想要听到的消息。地方势力之间的相互牵制抗衡,没有一家独大的局面,才是王室要想方设法稳定这样的局面。

少女果然满意地点一点头:“博取信任虽是难事,伯爵想必也能有所对策。”羽扇重新打开遮住脸庞:“需要时,自会有人与大人接应,大人也懂得如何分辨,譬如今晚……”少女道:“更何况……”

“可曾见过那远山之景?”斯佩多笑了,脸上一闪而过嘲讽的神色。

“若有心,便有至远山之时。”少女回答。

 

 

 

午夜时分,斯佩多一行启程离去。

又是夜晚,夜晚。斯佩多与G和“吉奥特”同乘一辆马车,行至足够安全的偏僻处,那名部下便道了晚安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其他伪装的人亦是。马车重新行进,清脆的铃声在空荡荡的路口回荡,马蹄达达,云开月明。他出发时是夜晚,出发时是贵族,而现在,同样是夜晚,Demon.Spade却变成了“躲在黑夜中”的黑手党。然而斯佩多并不觉得可笑,也未觉有何不妥。

回到彭格列的城堡,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完好无损的吉奥特和剩下的几位守护者。睡前的会议并不太长,尽管如此蓝宝也困倦地捧着盛着热牛奶的瓷杯不住点头。

“大家辛苦了。”

这是吉奥特最后的话语。年轻首领关怀而温和的目光从每位守护者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雾守的脸上。

“斯佩多,我认可你的能力。”吉奥特诚恳地说。雾守笑了笑未加多言。然而出乎意料地,接着G也出言不加夸大地称赞了斯佩多的表现。是对首领的附和吗?斯佩多在心中思忖,不,并不是,如若G是这样的人,那么吉奥特就是看错了他。

抛却成见地认可能力,果真是如此简单之事吗?

会议结束,几人纷纷起身离开房间。斯佩多却仍在思索。

斯佩多是小贵族家族,本不可能有他如今的地位。人中出类拔萃如Demon.Spade,能够达到如今地位已是极限,再往后也不会多么得到重用,而这无奈的事实正是因为成见。成见,对血统的成见,一如对性别的成见一般难以剔除,普遍存在。

然而彭格列……

原本就未打算完完全全受王室摆布去监视、动摇彭格列的斯佩多,更加坚定了想要更深一步了解这个家族的信念。埃琳娜临走时对他说的话语他仍旧铭记在心,而此刻,斯佩多发现他开始有些理解了挚友的看法。

用眼睛去看吧,亲自去体会吧。

他们离开了房间,步入长长的走廊时斯佩多已感到自己脚步的轻快。即便日后再如何艰难……雾守想,嘴角还浮现出一缕笑意。

“砰!”

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打断了斯佩多的思绪。众人纷纷回头,目光落在队伍最后的蓝宝身上。这个同样出身贵族的少年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洒了一地的牛奶和摔得粉碎的瓷杯。

“对不起,我……”

“只是个杯子而已,蓝宝。”纳克尔好言安抚,唤过仆人清扫地面。这本应是件小事,斯佩多继续走着,可心中却徒然产生了令他焦虑的情绪。

匆匆的脚步声顿响。

“首领!首领在吗!”有人匆忙闯入,见到了吉奥特一行也未有一丝淡定:“坏消息,埃琳娜阁下她——”

“冷静,巴鲁,冷静,埃琳娜她怎么了……”吉奥特焦急地问道。

巴鲁还欲张口,却正看到吉奥特身后斯佩多苍白的脸和锐利冰冷的眼神,一时间居然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清楚,埃琳娜她怎么了?”贵族上前一步,语调冷如冬日冰雪。

 

 

 

 

 

 

对于蓝宝来说,那一年的仲夏夜是他一生中难忘的一个夜晚之一。并不同于其他许多有着美好回忆的夜晚,这个夏季的闷热却一直笼罩在他的记忆之中,以至于许多年之后当他回忆起来,也能够清晰的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情绪。

更何况是当事人。

蓝宝无法切身体会到“那个人”的心境,但是就连蓝宝自己,与埃琳娜感情谈不上多么深厚的他自己,在那一刻也饱尝了“失去”的滋味。他第一次如此深切的、身临其境的感受到死亡。

如果死亡的是他所熟悉,所深爱的吉奥特或者其他守护者,那么他是否能够真实体会心碎的滋味。如何令人绝望,如何的令人难以自持。人的情感,这种非理性的存在能够轻易摧毁任何一个强大的人,其容易程度如同野火之于荒草,尖刀之于丝绸。而其他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然而现实却是,当斯佩多亲眼见到埃琳娜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木中时,贵族一直以来优雅理智的面具被轻易击溃,那张俊美的脸上涌现出一种竭力掩饰的慌乱和迷茫的绝望神色。那种神色,哦,那种神色……蓝宝仍旧记得当时还尚且年轻的自己,是如何莫名地被这种情绪所触动,以至于在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满面泪痕。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带来的绝望。蓝宝不禁想象,倘若死去的是吉奥特,G或是纳克尔,或者他的父母至亲,这些对于蓝宝来说最为重要的人,那对于他自己,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摧毁。

充满泪水的视野中,是斯佩多颤抖着嘴唇在埃琳娜冰凉的额头上落下的吻。在那一天,Demo.Spade失去了的一生的挚友,他视为亲人,视为灵魂的女人。

    夜枭如此厉声嘶叫,叫人心生畏惧。 

祭台前闪烁着的上百支烛光摇曳,暖融融的橙色给埃琳娜失去血色的脸上镀上一点稀薄的温度,让她看起来似乎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沉睡之中。斯佩多静静站在棺木前凝视埃琳娜的脸庞,他偶尔会抬起手理一理埃琳娜的头发,或是抚平她衣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动作再次止于静止不动,如同被石头激起涟漪后的湖面。

吉奥特安静的站在他身后。

其他守护者早已被斯佩多看似温和有礼实则不容拒绝的“请求”赶出这个临时的灵堂。或许是承认了埃琳娜与吉奥特之间的交集,斯佩多却是默许了彭格列的首领留下来和自己共同占有与埃琳娜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刻。仅仅是一种承认。斯佩多并不是会将等级之分、首领与部下之分放在眼中的人,何况是在此等时刻。

吉奥特没有说安慰的话语,斯佩多也无心其他事物。埃琳娜的逝去对于吉奥特来说同样是巨大的痛苦,让他心如刀绞。然而眼下,吉奥特却是更关心斯佩多的状况。早在埃琳娜向自己推荐斯佩多时,事实上,从那时起吉奥特已经选择把自己的雾守当做家人看待,信任,这是对埃琳娜信任的信任。吉奥特相信埃琳娜,所以也选择相信斯佩多。

为了自由与秩序而战的人。

一夜未眠。

天色破晓,白日将至。第一缕晨辉透过窗户铺洒在埃琳娜安详的容颜之上。斯佩多的身影忽然动了动,半晌,一句低沉而沙哑的话语从他唇边逸出:“她因为彭格列而死,因为你而死。”

彭格列的首领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然而还未等他回答什么,灵堂的大门便一被人推开。G一言未发地进来,目光扫视着斯佩多的背影,最终又含着一抹担忧落在吉奥特身上。吉奥特摇了摇头,于是G开口道:“需要准备一下了,就要送埃琳娜小姐离开。”

这句话如同一阵狂风般掠过雾守,他脚下甚至有了一丝踉跄。斯佩多在仓皇间深深地望向埃琳娜的脸庞,期望能够将她不复存在的音容相貌印入脑海。然而终究是徒劳。那里躺的只是冰冷的肉体,而不是埃琳娜,埃琳娜业已离他而去。斯佩多转身走开,维持着平静的神色。

斯佩多甚至没有出席葬礼。

同样没有在葬礼上现身的还有一个在吉奥特意料之中的人,阿诺德。不仅是葬礼上没有出现,这位首席官居然接连三日杳无音讯。吉奥特本已习惯他这样的行踪不定,却在三日后的时报上看到了关于法庭审判谋杀埃琳娜的黑手党家族的消息,而照片中一脸冷峻端坐在法官身旁的,竟然正是阿诺德。

动作如此迅速使得吉奥特微微有些讶异。这三日他前往王城料理埃琳娜的身后之事,也是想给众人一个纾解抑郁心情的缓冲时间,然而等他归来,竟然一切尘埃落定。

“是怎么……”

“阿诺德说追踪到线索,斯佩多就跟着前去调查。查明之后我们其余人就出动清理了其手下,留着核心人物给阿诺德交给法庭处理。”G如是回答吉奥特道。他也难得私心泛滥,故意省略了那个黑手党家族的首领被斯佩多的幻术折磨了一天一夜的过程。

斯佩多和阿诺德之间的交易。执行击杀埃琳娜命令的人在众人的行动过程中已被当场爆头,而下令的首领则交由阿诺德处置。作为不杀这个首领的交换,阿诺德同意让这个完全无视法令的人尝一尝“私刑”的滋味。真正的私刑。

“你不是很想了解我的幻术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吗?首席大人。”G脑海中浮现出笑着对阿诺德说这句话的斯佩多,雾守一面说着这句话一面微笑着折磨那条可怜虫。

那场景简直是人间炼狱……岚守想着,竟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那时蓝宝在一旁已经吓哭了。

    “那么斯佩多现在在哪里?”吉奥特问道。

G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吉奥特叹息一声,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已是临近黄昏时分,眷鸟返林归巢,火烧云聚集在夕阳周遭,美不胜收。

斯佩多身处何处?吉奥特大概也能够猜测得到。

 

 

真是美丽的黄昏景象。

斯佩多环顾天际,最后目光仍然落在眼前的墓碑上。雾守的手中握着一小束白花,却迟迟不肯让那束花落在埃琳娜的墓碑前。斯佩多笑的嘲讽,即便再如何折磨那畜生,埃琳娜的死亡却也已是既定事实……

“D.Spade,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诺德的声音在雾守的背后响起。听到这句质问,雾守一只手搭上墓碑,回答时头也未回:“我的目的你早已调查清楚,多说无益。”

“我问的是你的目的,不是你的任务。”

“哦?”斯佩多手指一松,花束轻轻落于墓碑前,他转身,以微笑面对云守:“我的目的吗?怎么,阿诺德首席官,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他刻意咬着“首席官”这个字眼,上前一步,又一步,“首席官大人是要替彭格列排除异己吗?”

阿诺德的神色纹丝未动:“我没兴趣。”

“是吗。”斯佩多哑然失笑,彭格列,你的守护者都是些什么人啊……“那你大可放心,我与埃琳娜的目的相同,为了自由,为了新的秩序……很遗憾,看来你的目的也在于此啊,一路人?”斯佩多道,“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出有所妨碍之事。”

首席官审视的目光扫来:“不必。若有异动,我必将逮捕你。”

“悉听尊便。”

阿诺德转身离去。

斯佩多在原地伫立良久,直至夕阳西下,白日最后的光线消失,路灯亮起。夜幕降临,风也变得凉爽起来。空气中的水汽愈加浓郁,当月亮露出脸时,已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阵小雨,斯佩多撑起黑色的雨伞,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对打着伞相互搀扶的夫妇。那二人来到离埃琳娜的墓碑不远处的一处墓碑前,低声絮絮诉说对亡者的怀念之情。那少妇几次三番低低地呜咽起来,当说到动情之处时。这才是世俗之人应有的常态啊。斯佩多想,他却只一言未发,与冰冷的墓碑无言以对。

终于,那对夫妻结束了悼念,自斯佩多身旁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尽管隔着氤氲的浓重水汽,斯佩多还是嗅到了那一缕特殊的香水味道。贵族已不再感到诧异,只是静静等待。果不其然,那对夫妇走出几步之后,那妇人向她那老实巴交的丈夫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来到斯佩多身旁。

“哦,哦这位可怜的先生……”少妇拿着手帕沾了沾自己的眼角,满面的关切,“我注意到您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请您不要过于伤心。亡者在天堂,不会希望看到我们如此为他们悲伤,哦……”她又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那丈夫赶忙疾步过来搂住妇人的肩膀安慰她。

“我没事、没事的亲爱的……只是不忍心有人步入我们的后尘。你在墓地的入口等我吧,我劝一劝这位先生,就过去找你。”妇人劝走了自己的丈夫,红着眼圈望向斯佩多

看在上帝的份上……

斯佩多一直冷眼旁观少妇从头至尾的精彩演技,面孔上的嘲讽满溢只差没有冷笑出声。他转过身面对少妇,目光如炬:“怎么?想问我可曾见过远山之景?”

“先生若有心,便有至远山之时。”少妇的眼睛还红着,却已是面含微笑,牵起裙角行了一礼:“请大人节哀顺变。”

“有话直说。这种无谓的场面话若非出于真心,还是缄默来得好。”

“计划有变。”少妇仍旧保持着笑容,没有因斯佩多暗含讽刺的话语而产生丝毫愠怒。

斯佩多抿紧嘴唇。少妇接着说:“妾身长话短说。可靠的情报来源,意列地区的其他黑手党家族已联手决定铲除彭格列势力,而杀死埃琳娜小姐就是一个动手的讯号。”

贵族陷入沉思。他思忖片刻,望向墓碑前的白色花束开了口:“这些黑手党家族之间的纠葛错综复杂,即使结盟也远不如彭格列团结一心,更何况他们与彭格列之间的实力相差有些悬殊,西蒙家族还是彭格列的死忠。”

“正是如此。”少妇听完斯佩多的分析点点头:“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家族才决定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

“他们希望逐个击破彭格列的各个守护者。不是用战斗,而是利用他们各自弱点。”

“不假。”

斯佩多笑了:“人皆有弱点,我知道了。那么不知王室的意思是?”

“陛下希望你找机会与反对派家族联盟接触,假意加入他们,为王室传递情报。若这些家族占据上风,陛下希望你助他们一臂之力,彻底击溃彭格列家族。”少妇娓娓道来,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家常琐事一般。在她的面前斯佩多自然呈现出一片赤胆忠心的模样,万事皆允,毫无二心。而雾守的心中却另有一番打算。

    斯佩多并非没有怨恨过吉奥特的手腕不够强硬,心肠有时过于仁慈。然而在另一方面,虽然不希望承认,斯佩多却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正在向彭格列这边倾斜着,其趋势无法抵抗。一味的铁腕与暴力,究竟能不能镇压一切,这个问题早已不存在争论。

不施以仁义,连正统君主与反叛者的位置也会倒逆。

这就是答案,斯佩多明白。然而正因为明白,才会催生出更多的不甘。

死亡与失去,难道真的是所无法避免的吗?

斯佩多自己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可是即便知晓,真正做到,又是谈何容易。

“埃琳娜,我答应你,我会自己寻找答案。”雾守低声说着。

雨声愈大。

 

 

一如王室所言,斯佩多在返回彭格列城堡的途中便被一伙人“请”到了一处偏僻的场所。斯佩多料想这些人应该就是反对者家族联盟,于是顺水推舟跟随而去,配合态度鲜明,并无做任何反抗举动。这样的表现似乎使得这群人更加确信,斯佩多其实是王室派来监视彭格列的这一说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而等斯佩多进入房间时,居然受到了本不该有的礼遇。

“原来传言果真属实喽?”

雾守安坐在软垫的扶手椅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彭格列触犯了王室太多禁忌,所以……”斯佩多故意话只说一半,他撑着脸望向对方,不出所料在对方的脸上发现了狂喜的神色。真是天真。

接下来就是对方遮遮掩掩透露意图的阶段。这些反对者家族联盟的人,明显还对斯佩多心存戒备,却又迫切想要得到对方的帮助,妄图占尽便宜。只是这样的手段和心计相比较起来,这些黑手党远不如那些贵族和王室们玩的得心应手。

况且斯佩多又怎会轻易相信这种程度的小动作,贵族心中只觉得轻蔑不已,表面上却装作十分满意一般,假装踏入陷阱之中。

而这样的“发糖”总是令反对派家族联盟的人窃喜不已。

 

 

 

 

清晨,纳克尔像往常一样准点从睡梦中醒来。在做了迅速而不失仔细的洗漱沐浴后工作后,神父手握一柄木质的十字架来到彭格列城堡里的小教堂中做起了祷告。自然,纳克尔在祷告前已将祭台擦拭的干干净净。

在斯佩多和朝利雨月到来之前,纳克尔一直是醒来最早的人,这取决于他特殊的身份。除了黑手党之外,纳克尔还是一位神职人员,是一名神父。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会在清晨就起床,开始一日的活动。

“早安,纳克尔。”

朝利雨月站在教堂门口向自己打招呼。纳克尔曾经问过朝利为何不选择多休息片刻,朝利回答他说以为他曾经是名乐师,而现在是一名剑客。“不论是作为乐师还是作为剑客,在下都需要不懈怠地早起练习,这是必须的修行。”朝利雨月是这么作回答的。

纳克尔对他放弃做一名乐师表达了遗憾,但同时也对他选择放弃乐师成为一个完全的剑客而保护朋友的举措表示了钦佩。“这是荣耀。我尊敬你。”他这么对朝利雨月说过。

二人简单地寒暄之后便开始了各自的工作。除每天的修炼或是副职的工作以外尚有一些家族事务需要忙碌,黑手党也并非纯粹靠着暴力而运转着的。譬如掌握一些产业,进行商业贸易,用来保障整个家族运作的资金流转。而纳克尔今天的工作也是诸如此类,他将要抵达他所负责地区的葡萄园视察葡萄的生长状况,侦查此地是否安定和平等等。彭格列刚刚在大空之城战略稳脚跟,有些事也需要守护者亲力亲为。

今年的气候适宜,葡萄再有一个月便将要成熟。纳克尔身着神父的长袍走在乡间的道路上,没有庞大的随行人员,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中还有三个是纯粹的文职人员。阳光和煦普照大地,纳克尔环视硕果累累的葡萄园,仿佛已能闻到完全成熟的葡萄散发的香气。神父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来一切如常,吉奥特首领也会很高兴的。今天大家也辛苦了。”纳克尔转身对众人如是说着。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个农民慌慌张张地跑向神父:“神父大人!纳克尔神父大人!”纳克尔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来者。

“大事不妙啊,神父,请您帮帮忙——”

“你不要着急,请跟我说说看。”

“是这样的,唉,”果农擦去头上的汗水,“村长家的大儿子爬上教堂的最高处啦!小子非要跳下来不可!怎么样都是劝不下来,我们大伙都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纳克尔皱眉:“他在哪?”

 

离教堂尚且有段距离时纳克尔已看到密集起来的人群。而那青年正颤颤巍巍抱着小教堂顶的十字军立在一小片落脚点上,看到纳克尔带人过来,那青年的情绪立马有些崩溃:“你们不要过来!你们!”他的喊声都破了音,却藏不住声音的颤抖。

“你不要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纳克尔抬起头大吼道。青年一愣,接着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滑落:“不!”他吼道,朝着围观人群中的一个人吼道:“不!父亲!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母亲!你为什么还要迎娶她?!”

家庭纠纷吗?纳克尔看了眼急的一头大汗的村长。那可怜的中年人正仰着头焦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你在说什么呀,约翰?你母亲是肺结核而死的,和你可怜的继母没有任何关系呀?”

约翰摇着头,涕泪齐下:“不,都是因为她!”他情绪激动的指着村长身旁怀抱婴儿的女子:“你根本,你根本就是撒旦!这个女人居然都已经有了野种!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会那么快就伤心过度的被上帝接走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你母亲都去了三年后丽莎才有了你弟弟……”

“住嘴!你住嘴……啊!!”

约翰动作幅度过大,脚下一滑便从高高的教堂顶上摔下。人群发出一声惊呼,然而青年已重重地摔在地面,当下便血流如注。

“上帝保佑……”纳克尔一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一边迅速拨开人群挤进去。彭格列戒指燃烧起温暖的晴之火焰,纳克尔将手放在青年骨折的胸口,凝神贯注。活性的晴之火焰迅速起效,不多一会儿,刚刚还人事不省的约翰就吐出一口血沫来,缓缓睁开双眼。

“把他抬进家里休息吧。”

纳克尔挥挥手。

纳克尔手下的人于是抬着约翰跟随村长一起把约翰送回家。安置好约翰,纳克尔交代手下先行离去,而自己则低沉着脸色望向那他。

“迷途的羔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纳克尔呵斥道。

约翰面色苍白地望着屋顶一言不发,手指微微颤抖着。纳克尔看着围在床边的约翰的家人,包括他的继母丽莎也眼含泪水地站在床边。神父愈发感到一阵痛心:“伤害自己也是伤害你的家人,上帝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如此糊涂……”

“可我别无选择,神父,我别无选择……”约翰突然望着纳克尔露出古怪的笑容,泪水再次顺着他的脸颊躺下,他的手颤抖的厉害:“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他突然爆喝道,脸上露出恨意和狰狞的神色,突然伸手到枕下拿出一把手枪照着继母丽莎的胸口扣动了扳机。一切发生的太快,距离如此之近而动作又发生的如此突兀,纳克尔甚至根本来不及阻止。丽莎的胸口瞬间盛开出一朵血花,那鲜红滚烫的血喷溅了纳克尔一头一脸。

“杀了你!!”

约翰嘶吼着将枪口指向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婴儿。然而突然间约翰只觉腹部剧痛,天旋地转之下,纳克尔因暴怒而充血的双眼近在咫尺。下一拳正中约翰的头部,他踉跄着倒下,第三拳紧跟而至。

“咯嚓。”

一声恐怖的轻响使得纳克尔蓦然清醒,手指上燃烧的彭格列指环也随之熄灭下来。可是,迟了,约翰倒在地上,身体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弯曲着。纳克尔怔忪着探了探这个青年人的鼻息,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那饱含怒气的第三拳,生生打断了约翰的脊柱。

“啊——!!!”

神父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怒吼,整座房子都为之颤动着。纳克尔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意识到手上已沾满鲜血,他杀了人,杀死了一个青年……

悔恨的泪水满溢纳克尔的脸庞。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主啊……”纳克尔望着双手,魁梧的身躯颤抖着,他如同一个失去母亲的婴儿般迷惘,同时又是如此痛苦而悔恨。他的理智,连同他的感情一同崩溃了。

消息传到彭格列城堡时,众人皆神色凝重。尤其斯佩多看似平静的面具下心潮暗涌。雾守深知那其中的阴谋诡计,但也未料到居然来的如此之快,没有丝毫拖延。

“我将永不再使用这罪恶的双拳,原谅我的罪责,吉奥特……”

这是纳克尔见到吉奥特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愿意开口的最后一句话。神父至此日日忏悔不已,沉浸在消沉和愧疚中无法自拔。

他们对此却无可奈何。

仿佛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汪洋大海,风浪凶猛,若是舵手崩溃,即使是制作再精良的海船也难逃一劫。

“纳克尔,难道要因此而沉沦了吗……”

每一个守护者都在努力尝试,努力开解,他们未曾放弃。

 

而这一天,分担了纳克尔工作的蓝宝打着哈欠回到卧房,正要一头倒在床上时却在床单上发现了一封粉色的信笺。染着玫瑰香味的信笺上用好看的花体字写着“我亲爱的蜜糖,蓝宝大人亲启”,蓝宝有些受宠若惊,是哪个女孩子写给自己的情书吗?贵族少年不由得想入非非,坐在床上打开了信笺。

那可不是什么写满情话的羊皮纸。

于是第二日前去叫催促蓝宝起床的G推开门只看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和放在床头柜上的便条,蓝宝在上面只是写着有急事赶回家乡一趟,字迹凌乱,一看便知是写于匆忙之间。G一言未发攥着纸条去见吉奥特,事出蹊跷。吉奥特担忧这个年纪还小的少年的安危,于是派出人手前往蓝宝的家乡寻找蓝宝,但竟然找不到他丝毫踪迹。连蓝宝家族的住宅处也人去楼空,向镇上的居民打听,得到的是那位贵族老爷携带全家外出拜访其他贵族的消息。

如此巧合又古怪。

那么蓝宝到底去了哪里?众人皆感到身心疲惫。而斯佩多,也在此时告假回王城一趟,说是要整理埃琳娜的一些遗物。

蓝宝到底在哪里?斯佩多却知晓的一清二楚。

雾守以幻术操纵了反对派家族联盟的一个小头头,得知了蓝宝如今所在的地点。年轻的雷之守护者并未真的返回家乡,而是只身前往了王城隔壁的小镇。

斯佩多可以想象那一夜,蓝宝是如何在慌乱中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大空之城。反对派家族联盟已控制了蓝宝的父母族亲,而那封信中不但告知了蓝宝这个事实,还附赠了蓝宝父亲的戒指,蓝宝的家族祖传戒指。

也难怪这孩子会慌乱的乖乖听从信中的指示,不告诉吉奥特任何实情就意欲按照那伙人的要求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全族人的安全。

这种做法……斯佩多也讶异这种做法对蓝宝弱点竟然掐的如此之准。由于特殊的成长环境,蓝宝从小被保护的很好,因此也比起同龄人更为天真。而蓝宝的弱点就在于此,天真,且害怕失去亲人与朋友。

纳克尔之后,就轮到蓝宝了吗?

斯佩多思索着,忽然觉得有些诡异。这样的局面本不该出现的,是的,这就是他会觉得诡异的原因所在。这些个黑手党家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性的把握,心术的操纵做的如此娴熟的?

这样的手法,这种熟悉的感觉,分明应当是王室的手腕啊。神祗城啊,竟然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你准备去哪,D.Spade.”

雾守凝视思索,竟然一时疏忽未察觉有人拦在他面前。听清这个声音,雾守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开口:“日安啊,我的好大人。”

阿诺德握着手铐逼近一步:“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打算去哪里。”

斯佩多知道他自己此刻无从选择,只得坦白道:“去救蓝宝。”

阿诺德审视他半晌:“你知道蓝宝在哪里,为何不告诉吉奥特?看不出来你还会逞能。”云守难得有了别的表情,像是冷笑了两声。

“看不出你还会说些讽刺的话。怎么,你要我向他承认我是王室派来动摇他宝贝彭格列的根基才知道蓝宝去哪的内幕的吗?”雾守反唇相讥。阿诺德一时沉默,皱着眉目光利剑般射向斯佩多不曾退让,而后者有些愠怒地选择了让步:“好好,我的好大人,你要是放心不过就跟着我一起去?”

“你最好别耍任何花招。”

阿诺德回答道。

他们乘上疾驰的马车。

按照斯佩多得知的情报,蓝宝的家族是被囚禁在小镇上的一个废弃的酒窖中。对方人数众多,而斯佩多和阿诺德却因为匆忙而缺乏准备,二人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蓝宝还未到达那里了。已经到了如斯地步,斯佩多也索性把王室的计划一一告知阿诺德。

听完全部的实情,阿诺德却平静得很。

“凭借绝对权力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云守如是说道。

 

 

废弃的酒窖已远远映入二人的眼帘。阿诺德扫视一眼已将守卫的人员分布大概猜的清晰,他侧脸看了看斯佩多:“你能不能打。”

“哦?你这算什么问题?”斯佩多不高兴。

“房顶三个,前后门各一个,估计酒窖的入口还有三至四人。”

“虾兵蟹将。”

斯佩多回答道。刚刚从二人藏身的角落卖出一只脚,雾守又淡定地缩回来。

“怎么?”阿诺德皱眉。

“有个迎面过来的人认识我,来不及躲了。”

斯佩多说完蓦然将阿诺德扯近自己。而也是瞬间的功夫,来者已转过街角,落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对搂抱在角落接吻亲热的情侣。那人疑惑地打量一眼,苍蓝发色的男子和乌黑头发的姑娘,大概只是普通的镇民吧。巡视的人于是离开此处继续巡视。

“你到底让那个人看到了什么?”

等那人走后,不明所以的阿诺德看着笑的不怀好意的斯佩多疑惑道。

“没什么,我的好大人。”

再无多言。斯佩多的幻术配合阿诺德过硬的作战能力成功突破了酒窖,二人救出了被囚禁的一干贵族,又安排他们进入王城暂且投奔其他家族避难。

“接下来……”

“蓝宝。”阿诺德说。

“那就你来吧。我先回去大空之城。”斯佩多笑了笑,“还有纳克尔的事啊。让我的工作量增加这么多,我跟这群人可有一笔账要算了。”

 

 

 

只要有任何闲暇的功夫,纳克尔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约翰死时那扭曲的身形。

这就是惩罚啊。纳克尔苦笑着凝视十字架上的耶稣,即使上帝能够宽恕他,纳克尔也不会宽恕自己。

“纳克尔大人,有任务了。”

纳克尔于是准备妥当便前去目的地。今天的大空之城似乎格外生机勃勃,天空是比往日更加澄澈深邃的蓝色,白云绵软如羊群,更别提明媚却不灼热的阳光,空气中似乎隐隐约约弥漫着成熟葡萄的清甜气味。

神父巡视的区域也是一派安定和谐的景象。在仔细向居民区一个老人确定过这里确实十分安全平和后,纳克尔也预备打道回府。老人却在此时拍了拍纳克尔的手臂:“你等等,彭格列的年轻人。”神父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哦,已经没有正式的事了……”老人说道,一把雪白的胡子下露出一个笑容:“老朽只是想向你表达老朽的感谢,或者说是,这个居民区所有人的感谢。”

纳克尔惊讶,旋即有些不知所措:“您这么说……”神父脸上露出苦笑:“我现在……”

老人却按着纳克尔摇一摇头:“不,年轻人,如果不是半年前你在这里亮出的拳头,老朽可是没有机会在这里和你讲话的,”老人凝视着纳克尔:“你明白吗?孩子,只要你将‘暴力’用在正确的地方。”

纳克尔发愣。

有嬉笑的孩童相互追逐着从他身边跑过。神父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随着孩子们的脚步,这么和平的景象,是由我的“暴力”所创造的吗?

“妈妈,那个神父是救过我的人吗?”

被一个女人牵着的小女孩远远地跟女人指着纳克尔。那女人温柔地点点头:“是的,宝贝儿,就是那位大人。”

小女孩扎着眼睛:“那妈妈,我可以吻一吻那位大人吗?”

女人于是牵着小女孩走至纳克尔面前,小姑娘对着纳克尔甜甜一笑:“我可以吻一吻你的脸颊吗?”

“哦、哦……当然没问题……”纳克尔动容地抱起小姑娘,而后者咯咯笑着在神父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她说。

站在角落的斯佩多是目送着纳克尔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离去的。雾守抬起头揉揉太阳穴,头一次衷心希望自己的安排不会出什么差池。

无论如何,当斯佩多回到彭格列城堡的时候,终于也是如愿以偿正撞见纳克尔对吉奥特的道歉。

“这双拳,从此只会为家族而握起。”

斯佩多悄然离开前厅。这样感人至深的场面他并无兴趣去看,贵族已经思考起了接下来的问题:反对派家族联盟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脑海中浮现出阿诺德冰蓝色的两丸瞳仁,雾守一撇嘴,毫无疑问接下来的目标会是朝利雨月了吗?以G对吉奥特的忠心来说,似乎很难撬动这位守护者。那么接下来呢?雾守一个人踱步进入花园中的亭子内,一边思索一边招呼佣人准备红茶与甜点。

前厅。

“吉奥特。”

金发的首席官步入前厅,身后跟着脸上泪痕未干的蓝宝。吉奥特与纳克尔匆忙迎上前,确认了蓝宝平安无事后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蓝宝,你到底去哪里了?”吉奥特责备地问道。

“呜呜……吉奥特,呜呜……”

蓝宝眼皮一搭又禁不住哭泣来。阿诺德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蓝宝,向吉奥特开口解释:“蓝宝的未婚妻要和他解除婚约,这傻小子脑袋一热就离开大空之城挽留一个女人去了。”云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这还真是……”吉奥特与纳克尔失笑,看来也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恰好G与朝利雨月也出使任务回来,于是被吉奥特招呼着一同前往花园用点点心。

“哦~?都回来了嘛。”

而他们的雾守,正笑着站在桌前。

 

 

在阳光和煦的午后,彭格列的守护者们和首领坐在一起享用下午茶这个活动,后来已成为彭格列历代的传统。这个下午茶是安抚众人疲惫工作后的良药,是众人无所保留真诚交流的方式,他们在无数个下午中以团坐在一起的方式度过,这是他们最接近一家人的时刻。

下午茶结束时斯佩多刻意放缓了脚步,这种融洽的气氛过于难得,让斯佩多还觉得有些不舍。而身后的吉奥特似乎也心情很不错,伸手拍了拍雾守的肩膀,诚恳的双眼对上雾守的眼睛:“我很高兴你没有一味沉溺于悲伤,斯佩多。”斯佩多的神色有些僵住,嘴角的一丝微笑像是滴入清水的一滴墨汁一样缓缓消逝:“吉奥特,”他道,眼神重新聚焦:“埃琳娜也曾这样和你们一同享用下午茶吗?”

“当然如此。”

“那很好……”斯佩多忽然又露出他一贯优雅的笑容:“你记住,她是因为彭格列而死,因为你而死……”他语调冰冷,蓦然转过身,留给吉奥特一个背影。

“但是这时她的选择,她是,死得其所。”在吉奥特寂然叹了口气时,雾守却又这么补充道。

埃琳娜,你在意识消亡之前想到的是什么?

可我终于明白,你并不会是后悔为了彭格列而死。

你所后悔的,也许只是不能亲口与我说一声“永别”……

 

 

 

香水味,又是那股熟悉的香水味。

斯佩多夜晚回到房间时嗅到那股作为暗号的香水味道。一封朴素的信笺放在他的枕上,信纸上的香味尤其浓郁。斯佩多将信纸展开。

“计划有变,一日之内杀死任一一位守护者吧。王室绝不会允许背叛。”信纸上只有这一句话。雾守笑着摇摇头,就着床头点着的烛火点燃了这封通牒信。至此,斯佩多完全明白了王室的意图。说到底,王室对他的信任一直心存戒心,而这所谓反对派家族联盟也是王室一手所策划,什么逐个击破守护者,兜了这么大一圈,其实王室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检验斯佩多是否衷心,是否堪当“大任”。

斯佩多苦笑。

“埃琳娜也是王室策划让那个黑手党家族杀害的吧?”

随着斯佩多的话语,门后转出一人。那人身着佣人的服饰,半低着头,身上去散发出那种香水的气味。斯佩多说完之后这个少年只是点了点头:“大人点燃蜡烛的刹那已是信号。”

“哦?将我是卧底的证据交给吉奥特的信号吗?”斯佩多道。

“正是。捉拿追杀大人的人很快就会到了,或许。”

“那还真是,有点麻烦啊……”雾守抬头盯着天花板,片刻又将目光放在那少年身上:“我只有一句话,给我转达那群腐朽的贵族。”

“大人请讲。”

“‘凭借绝对权力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就这样吧。”言罢,斯佩多起身推开窗户跃上窗沿,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仲夏夜满目的繁星和皎皎一轮明月。而远方山峦庞然的巨影,亦凭借着于此在这夜色之中稍稍浮现开来。这并非是个适于赶路的夜晚。况且有夜枭如此厉声嘶叫,叫人心生畏惧。而斯佩多已不会再畏惧。    

“如若有心,终将抵达远山之时。”

被摘下的彭格列雾之戒指被摘下抛却,以一道弧线的轨迹静静落在床上。斯佩多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纵身跃下窗沿,就此离开了彭格列城堡。

 

 

 

-Fin-

 

番外:

烛光彻夜燃烧,彭格列的守护者们和他们的首领一样神色凝重。

“阿诺德,说说你的分析吧。”吉奥特开了口。

云守白金色的头发在烛光下笼上一层柔软模糊的光晕,而其苍白的面孔却一如往日般犀利:“我不认为Demon.Spade背叛了彭格列。”

“从最初此人与我们接触伊始,他从未做过伤害家族的有关事宜,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悖正义之事。”

“此人发挥其能力协助镇压和平区暴动行动,起到重要作用。”

“埃琳娜被杀案,此人协助我进行调查活动。”

“纳克尔误杀约翰.道森乃王室一手策划的阴谋,而化解纳克尔消沉状态的人是Demon.Spade。纳克尔在居民区碰到的人,绝非是偶遇,而是斯佩多安排他们向纳克尔倾诉了他们想说的话。”

“蓝宝并非是挽回未婚妻而离开大空之城,而是因为王室的人指挥反对派家族联盟劫持其家人并要求蓝宝不走露风声只身前往X镇用自己交换族人性命。”

“综上所述,我认为Demon.Spade不构成背叛彭格列的罪责。正相反,他背叛的,是王室。”

阿诺德一丝不苟阐述完成自己的言论。四下里寂静无声,守护者们你瞧我,我瞧你。

“我来说说吧。”G张了口,“除了阿诺德所阐述的情况以外,Demon.Spade也是彭格列戒指所认同之人。这里意味着,斯佩多从一开始,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做出了协助彭格列的选择,他是不会背叛彭格列的。”

“我附议。”

“在下附议。”

“蓝包大人也附议”

吉奥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阿诺德:“我也没有异议。那么阿诺德,麻烦你把斯佩多带回来吧。我们可不能缺了雾守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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